耶利米書第二十章
……及其後果(十九14-二十6)
審判之言,就是戲劇地在粉碎的瓶這件事上描繪的,然後又為『在耶和華殿的院中』的眾人之益處複述一遍(第14-15節)。這事大抵發生於約雅敬在位初期之先,那時禁止耶利米在聖殿範圍內講道,而且藉助於巴錄把講詞記錄下來(請參緒論──耶利米書及著作原因 與卅六5提及之禁令)。結果是可預知的。國家的聖地不是傳講那等於煽動暴亂和異端的地方。聖殿當局的負責人已採取步驟,警告他離開。公開的鞭打,被『鎖』了一天(二十2)──或被囚於監獄小室中(希伯來文那個字的意思可以指二者)──會使那躁急者冷靜下來。保羅和西拉在腓立比那些官長手中曾有過類似的經驗(徒十六19-24)。
負責聖殿範圍法規與秩序的人是『祭司音麥的兒子巴施戶珥』(二十1)。巴施戶珥,可能是個埃及人的名字,在舊約不是個常見的名字;另一個巴施戶珥,瑪基雅的兒子,記述於廿一章一節和卅八章一節的故事中。我們同情巴施戶珥。他有職務,一個重要的職務,就是確保聖殿裏的事情做得合適和有秩序。百姓來敬拜上帝時,必須不會受到不必要的騷擾或分心。耶利米在瓦片門口無疑能遂他心意假作不見巴施戶珥而打碎瓦瓶,但在聖殿範圍發表帶有煽動性的言論是不許可的。
這不是個人仇恨的實例。我們在這裏見職責不同的衝突,類似我們所見先知阿摩司與伯特利的祭司亞瑪謝之間的對抗(摩七10-17)。巴施戶珥在那裏要保護組織的利益;而且每個社區都需要法規和秩序的體制。耶利米,在那裏所發先知抗議的聲音不是無關重要的批評,而是對組織繼續的存在構成威脅。大概雙方都無法了解對方的觀點,有如國防部或五角大廈不能了解放棄核子武器運動(CND-Campaign for Nuclear Disarmament)與和平運動一樣──反之亦然。巴施戶珥用武力嘗試使耶利米閉口。耶利米則以灼傷人心脾的審判之言回應,奉耶和華之名宣布不但這城將毀於巴比倫人之手,且明言放逐將至以及巴施戶珥和他的親伴都必死。在『耶和華不是叫你的名為巴施戶珥,乃是叫你四面驚嚇』(二十3)這句話裏面,巴施戶珥之名可能有雙關的意思,不過這一點我們不十分清楚。關於『四面驚嚇』這片語,請參六章廿五節──先知的任務 和二十章十節的注解──隱伏的疑惑與有把握的信心 。『法律先生』將要面對法律和秩序的崩潰,而且在將臨的騷亂中他自己的命運已注定了。
隱伏的疑惑與有把握的信心(二十7-13)
確信他有從耶和華而來的話語,面對敵對而把它傳揚出去的勇氣──這是從十九章一節至二十章六節浮現出之耶利米的肖像。但這個故事還有另外一面,就是內在的掙扎,在確信中之半信半疑,潛伏於外在勇氣底下腐蝕信心的疑惑。面對巴施戶珥並給他重新起名為『四面驚嚇』是一回事,但當浛眾不能再忍受這好傳幽暗和劫數信息的人,而把同一渾名譏諷地回敬先知時(第10節),那又如何呢?
沒有經文說到耶利米走在那拉緊的心靈繩索上的情形比二十章七至十三節這篇哀歌更清楚了,這篇哀歌是典型的從危機轉至確信的一篇。那危機是嚴重的。耶利米一開始是一陣激怒,當中的壓力是標準修訂本的譯法所難以表達的:
耶和華啊,你欺騙了我,我受了欺騙。(第7節)
我們有時都喜歡無惡意的小詭計,這樣,上帝為甚麼就不可以呢?但這是把對耶利米來說是殘酷、損傷心靈的經驗視同等閒了。譯作『欺騙』的那個字和隨後譯作『你比我有力量』的那個字都見於舊約其他含有性引誘或強姦含意的上下文中(出廿二16;申廿二25)。耶利米是抗議他被一位上帝侵犯,這一位上帝是他不足以抗拒的。但這是哪一種侵犯呢?這些字眼可能更加尖銳大膽。『欺騙』這個詞被用於列王紀上第廿二章的故事中,在那裏說耶和華故意使謊言的靈入了亞哈宮廷的先知口中,因此用他們『欺騙』亞哈,引誘他陷於死亡。這樣看來,這是假先知的使命,去欺騙,去引誘。這種隱伏的思想已存在耶利米的心意中嗎?也許耶和華類似地以他取悅自己,使用他傳一個假的信息呢!
假如這樣,那就不足為奇了,由於其他人,包括其他先知,早就相信耶利米是錯誤的(請參十七14-18),是假先知。他自己現在是認真地與那問題摔跤麼?願意面對『若是我錯了!』這個問題,乃是靈性成熟的一個記號。請留意聽一個激進之羅馬天主教神父面對教皇通諭人道生命(Humanae Vitae)(一九六八年),因拒絕接受當中論避孕之教訓而受到革除神父一職之威脅時所說的話:
起初我因這消息感到麻木,但麻木漸成混雜的感覺:痛苦、混亂、挫折,和忿怒。我當怎樣行呢?服從我的良心或是教皇通諭呢?我答覆這問題並無困難。難題和痛苦在於進一步的問題。我怎麼知道我的良心是可靠呢?怎麼知道在我的思想中沒有被弄得一團糟,而且不被自己的邪惡蒙蔽呢?我對這一切的問題都有理論上的答案,但卻不能消除那自疑心理(休斯〔Gerald W. Hughes〕所著尋找一條道路〔In
Search of a Way〕,第26頁)。
這樣的自疑必定在耶利米心中,而且是非常強烈,在敵對和漠不關心的動搖下,在工作明顯失敗的困擾下,他終於決定:
我不再題祂〔那就是耶和華〕,
也不再奉祂的名講論。(第9節下)
可是竟發現自己做不到!抉擇是冷酷的:繼續走先知的路,面對『四面驚嚇』和自疑,或是離開而跌入心靈受折磨的莽林中。放棄並不是通到平安的途徑。不再講論耶和華的道吧!但這時:
我便心裏覺得
似乎有燒凓的火閉塞在我骨中,
我就含忍不住,不能自禁。(第9節下)
繼續下去難,但不繼續下去又不可能。那曾按手在他身上的上帝不會讓他放棄。不信,不肯照我們已得到之遠象的亮光生活,是不大容易作的選擇,不論它有時顯得多麼吸引。
雖然有這一切的疑惑,但那不讓他放棄的上帝,確實必定是那不會讓他失敗的上帝。有許多無情而且強有力的仇敵陰謀令他身敗名裂(請比較十五21;二十1及以下),但耶和華在他的一邊『好像甚可怕〔或無情〕的勇士』(第11節)。耶和華為勇士為祂的百姓爭戰的這幅圖畫,乃是耶利米在其中受教養的儀式傳統中的一部分。用那篇偉大的遊行詩篇,就是詩篇第廿四篇的話來說:
眾城門哪,你們要抬起頭來!
永久的門戶,你們要被舉起!
那榮耀的王將要進來!
榮耀的王是誰呢?
就是有力有能的耶和華,
在戰場上有能的耶和華!(詩廿四7-8)
因此當這種確信洶湧進入他心中時,耶利米便突然爆發出一首讚美的詩歌:
你們要向耶和華唱歌;
讚美耶和華!
因他救了窮人的性命脫離惡人的手。(第13節)
耶利米可能在這裏憶起他早就熟悉的一節讚美詩,不過這首詩在舊約別處並未出現過。無論如何,他的歌是『困苦人』,就是貧窮人,心靈貧窮的人,那些知道他們完全依賴上帝之人的歌(請比較太五3)。
有些事情是用詩歌比用任何其他方法都更容易表揚的。這便是為甚麼復活節的讚美詩繼續對許多人在靈性上有幫助而且有意義,他們對復活節的思想或他們所信關於第一個復活節日實際發生的事都會難以用別的方法去表達。但耶利米的這首歌如果是一首有屬天確信之歌的話,我們需牢記,它是在地獄似的絕望中唱出來的。
絕望的深淵(二十14-18)
我們已聽見耶利米悲嘆他生下來便進到爭競不息之世界的事實(十五10)。這種絕望和沮喪的心情在耶利米叫咒詛臨到他出生的那日這一點上顯示出其最痛苦的表現。它盤旋於褻瀆的邊緣。人咒詛自己的父母,像咒詛上帝一樣,在古時的以色列中是犯了死罪(利二十9)。耶利米雖然沒有咒詛他的母親和父親,他卻咒詛『我母親產我的那日』(第14節);他咒詛給他父親報喜信『你得了兒子』(第15節)的那個人;而且他希望那個報信的人遭受像那臨到平原那些敗壞城市所多瑪和蛾摩拉那樣厲害而又可怕的命運(請參創十九24-28)。在耶利米的話語中有極深的沮喪,是一個人覺得自己已到了智盡技窮的沮喪,他看見斗大的『失敗』二字已寫在他的生命中了。但是,如果有沮喪的話,也會有大膽反抗的成分,彷彿耶利米在他尖叫『為何?』時向上帝揮動怒拳。人生為何必須像這樣『……勞碌愁苦……羞愧……呢』(第18節)。對這個『為何』是沒有答案的。
這一段經文緊接七至十三節的哀悼及為其頂點的讚美詩歌之後,應使我們重新思考到我們從一位先知心靈日記的摘錄中所見到的乃是一種循環出現的特色。他捲入──我們不知道有多久──信心的掙扎中。在有些日子裏他的人生陷入極度低落的境地,那時他作先知的工作看起來像毫無意義的偽裝表現。他無法阻止疑惑的出現;他要與它們共同生活。他懷疑上帝;他要痛苦地學習不信任自己和他自己迅速改變的情緒。黑暗威脅要摧毀他;但在黑暗中有光,是閃爍不定的光,但它是黑暗永不能完全消滅的光。
第二次世界大戰將結束時,潘霍華(Dietrich Bonhoeffer)死於一集中營,他是德國認信教會(Confessing
Church)的領袖,是牧師兼神學家,他深知作門徒的代價,也曾著書論述。他的獄中書簡(Letters
and Papers from Prison)就是從那地獄般的集中營中出來的。在耶利米的自白中有極多在潘霍華的經驗中找到其回聲。潘霍華的一個禱告,耶利米必定會誠摯的說『阿們』的。
在我裏面有的是黑暗,
但有你同在就有光明。
我現在孤單,但你未離開我。
我現在坐立不安,但有你同在就有平安。
在我裏面有怨恨,但有你同在就有忍耐;
你的道路是過於人所能了解的,
但你知道為我預備的那條道路。(獄中書簡)
我們暫時必須把耶利米書放下,在最漆黑的絕望中抓緊信心──但最重要的事是:堅持。――《每日研經叢書》